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 11 章

關燈
第 11 章

裴蘊的聲音不大不小,卻精準的落入了三人的耳裏,肖晗是最先反應過來的,聞言瞬間就側首朝裴蘊手中看去,朱紅色的簽尾,就這樣被她捏在手裏,正好和他手中的配成一對。

反觀一旁的朝露,卻捏的是一只黃色尾巴的簽,和對面的裴劭也剛好湊成一對。

朝露也是一臉詫異,卻恍然憶起方才在混亂之中她和裴蘊的簽都同時掉在地上,那會亂糟糟的,誰也沒仔細看,胡亂抓起來後到這會才看清楚。

許是沒有和自家兄長成為盟友,裴蘊這會一臉的興奮,不住的朝朝露使眼色,意思讓她不要說捅破二人換簽的事情。

她咽下那到口的話,小心的打量身邊人,裴劭一臉溫潤的表情顯得無甚在意,反倒是肖晗,方才都還好好的臉色,到這會已經有些發黑,正沈沈得望著她,她沒看明白他的意思,只好縮了縮脖子躲開他的視線。

“小妹和我一組,是要吃虧些了。”四人配好隊,去馬廄挑馬的路上,裴劭就突然說了這麽一句。

她不解,有些疑惑著望向他,順勢接下他遞過來的韁繩時,就聽一旁已經躍上馬的裴蘊笑道:

“大哥素來就不喜舞刀弄劍,洪州三年連我都學會騎馬射箭了,他卻只會立在原地拉弓。”

她隨即扯了扯韁繩,困住已久的馬兒放肆的打了兩個響鼻,同它此時的主人一樣,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沖入圍場去馳騁一番了。

而面對她的揶揄,裴劭並未反駁,牽著馬匹走到朝露身側,嘴裏認命的承認:“雖說準頭是差了些,倒也不會讓小妹無功而返。”

他雖是裴家的嫡長子,但從小性格使然,面對任何事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性子,君子六藝中,除了“射”藝以外,他似乎更鐘意於在其他五藝中的造詣。

這也是為何裴蘊寧願同沈默寡言的肖晗成為盟友,也不願同自家兄長一道的緣由,今日這種場合,比起溫和的謙謙君子而言,有勇有謀又武藝雙全的肖晗自然是更好的選擇。

朝露騎在馬上,眼見載著裴蘊和肖晗的馬兒已經不安分到原地轉了無數個圈後,才顫巍巍甩了兩把韁繩跟上。

圍場依山而建,有好幾個入口,聽從裴蘊的提議他們從一道較高的陡坡下場,朝露落在末尾,陡峭的山坡就已經是讓她有些吃不消了,而一路都在疾馳的馬兒突然兩只前蹄向前躍起,鼻腔中嘶鳴了幾聲後又一個跳躍沖上山坡。

她的騎術本就是半吊子,馬場上還能裝模作樣跑兩圈,到了這裏就原形畢露,一臉慘白的緊抓韁繩,身子僵直在馬上不敢松手,可已經快與地面垂直的馬背還在往前踢著一對前蹄。

她就快坐立不住,眼見即將要掉下來的時候,身後突然有了支撐,適時替她將後仰的身子掌住,馬兒還在仰天嘶鳴,她尚驚魂未定時,耳畔傳來一道渾厚又低沈的“籲”。

‘啪’的兩聲巨響,馬兒雙蹄震起紛揚的塵土,她掌心被震的發麻,卻也終於再次平穩的坐於馬背上。

“你速度太慢,馬兒都比你心急想要追上來。”她的韁繩被他拽了一根在手上,有力的胳膊能穩穩的牽住躁動的馬兒,略顯涼薄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時,她才意識到是他幫了自己一把。

圍場一年都沒什麽人來,這些馬被圈養在馬廄早就不安分的想要蠢蠢欲動,眼下好不容易出來,遇上她這個不大會的人又一直緊握韁繩控制馬速,時間一久,馬兒自然不滿,故意在方才的時候嚇了她。

她這會手心濕濡,半垂著頭盯著自己手上的小鞭,明顯受驚的樣子以致好一會才開口:“之前在馬場裏騎的馬不會這樣。”

“可這裏不是馬場,這是在秋獵,你既自求來這裏,就該知道是來做什麽的。”加重的語氣,聽得出來有些隱忍的不悅。

朝露猜到他這會心裏有些怪責,先不說她的騎術本就不精湛,就連最小力的弓或許都拉不開,可眼下已經進來,再怎麽後悔也晚了。

不欲和他起爭執,可他手上握著自己一半的韁繩,這會又堵在面前讓她越不過去,正要張口祈求時。

身後傳來兩道“籲”的聲音,去而覆返的裴劭兄妹看到他們停滯在此以為是出了什麽意外:

“是昭昭哪裏有何不妥嗎?”

裴蘊對這次的秋獵期待了很久,朝露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敗了大家的興致,搶在肖晗前面及時開口:“沒有,是方才遇見了岔路不知該往何處,皇兄怕我走丟,特意在此等我。”

剛剛還有些慘白的面色,經過這麽一會已經緩和不少,加上她身上所著的朱紅色騎裝所故,已經看不大出來方才經歷了一個不小的變數。

裴蘊不疑有他,耳聰目明的她聽見林子裏時不時傳來拉弓離弦和獵物慘叫的聲音,心急的喚著肖晗讓其趕緊進去。

氣氛尚還尷尬,但經不住裴蘊的催促,肖晗意味深長的撇了眼朝露,又朝著裴劭頷首一下,然後一甩手上的長鞭,隨同裴蘊一道進入林子深處,幾個晃眼間,就只見揚長的塵土了。

兩個優秀的獵人眨眼間消失,剩下朝露和裴劭在此面面相覷,相視一眼又同時失笑。

裴劭:“不若就隨意走走,或許運氣不錯能碰上一兩只漏網的兔子?”

秋獵時間為一整日,日落方為結束,雖說一兩只兔子不足以改變最後的結果,但總比空手而歸的好。

朝露明白裴劭的用意,如此一來,皇帝便沒了理由責怪二人在今日秋獵一無所獲,她不像裴蘊一樣能精通騎射,和裴劭一組倒像是拖累了他,聞言,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,眼神裏充滿歉意。

兩匹緩步並行的馬兒是這圍場中的異類,在這處處充斥著小獸慘叫的林間,二人所散發出的是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。

並行無聊之時,想起肖晗對這場秋獵的不甚態度,不禁生出好奇,忍不住問到:“昨日曾聽二姐說起,皇兄已經好些年都沒參加過秋獵了,大哥可知為何?”

肖晗雖已經很受皇帝的另眼相待,可是在秋獵上再大展身手豈不是錦上添花。

裴劭這會的表情如同昨日的裴蘊,有些驚訝:“小妹竟然不知?”

她費解的搖頭,可見是真的不知。

身旁的裴劭輕拽手裏的韁繩,眼神若有所思的往林間看了好一會,才道:“殿下以前是喜歡秋獵的,十三歲之前,每年的秋獵都會參加,且幾乎每次都能拔得頭籌…”

可身在皇家,再多的成績在皇上和皇後看來都只不過是身份之外的錦上添花。

肖晗得先是太子,再來才是皇帝的兒子,身負的不僅是皇家,還有京城裴家的聲譽。

是以,每當他用太子這個身份得了斐然的政績時,皇上皇後首先過問的會是取得了怎樣的政績,而對於肖晗為了取得這樣的結果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是只字未提。

那秋獵的頭籌是他拉壞了無數張弓,射穿了無數箭靶換來的,替父皇巡幸的邊城次次都無恙,也是他在外浴血奮戰拿命換來的。

可皇上和皇後卻只會看到最後的結果,甚至有一年,肖晗在外奔波輾轉了三個城池,經歷了大大小小無數次的戰役,安然回來時聽到的第一句話卻是:“北部三城,戎狄可有犯進?”

那時的他還不到十五歲,也想學那些邊境的孩童,能夠一頭紮進父母懷裏撒嬌,受了委屈能不管不顧的大哭一場,可是他不能,甚至連哭的沖動都不能有。

時日一長,他對任何人和事都是一副淡漠的態度,心裏雖知是自己身為儲君的職責,可太子二字加諸於他身上的枷鎖是愈發的重。

山間的秋風比之京城更加放肆,卷起身邊層層的樹葉,掠起半丈高後又重重落下,枯葉砸地發出的沈悶聲音讓朝露陷入深思,她懷著沈悶的心情再次發問:“那皇兄變化這般大,皇伯母他們不會多慮嗎?”

裴劭聞言,笑著搖頭:“公主該知道,姑姑不是殿下的生母,先皇後誕下殿下不久後就仙去,裴家為了穩固和皇家的關系,又讓府裏的小姑姑進了宮,可姑姑畢竟只是個庶女,沒有嫡長女的風範,對殿下的關心只會浮於一些虛無的東西,裴家和皇家的名譽對她而言,都比殿下來的重要。”

他說完望向朝露,溫潤的笑意裏潛藏著深邃的目的:“這些事情殿下平素並不為人所道,公主不知亦是尋常,如今微臣大膽告知,還望公主不要將大哥給賣了。”

有些事情,在內廷裏早就人人皆知,但其中內裏隱晦的東西朝露卻是第一次窺知,面對裴劭的調侃,她有些笑不出來,胸臆有種壓抑的難受,手裏的韁繩都已經沒了揮打的欲望,任由坐下的馬兒隨意走動。

身旁草叢裏傳來‘嗖’的一聲,一道白白的影子從眼前晃過去,裴劭嘴裏驚呼,轉瞬就撈起馬鞍上的弓箭下了馬,朝著那白影消失的地方而去。

朝露大概看清那是一只兔子,也知道裴劭這是在為他們倆今日秋獵所準備的一份交代,她屏氣凝神,不去打擾裴劭這會的專註。

裴劭不會在馬上瞄物,是以只能下馬來追逐,這是兩人今日以來碰上的第一個獵物,自然是不能放過。

緊繃的弦發出刺啦的聲音,就在裴劭已經準備松手,弓箭就快離弦的時候,朝露聽見從她身後傳來一道肖似鳴嘀的聲音,如煙花升空般離她越來越近。

身體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有種天然的反射使然,她在那聲音快要接近自己的時候,想回頭去看清楚是什麽。

然而,頭方側了一半,就感覺到身下馬兒渾身的肌肉瞬間賁起,繼而失控的朝天狂蹬嘶鳴。

變數來得太快,她尚還來不及呼救,就被發狂的馬兒像離弦的箭一般帶離了哪裏,疾馳的速度讓裴劭很快變成小點,她最後只能看到裴劭扔了手裏的弓箭滿臉發紅的樣子消失在眼前。



秋日適合狩獵,藏於樹林間的動物們都喜在變天之前儲夠所有的口糧,也給了今日所有參加秋獵的人同等的機會,但所獵的多少,便是各憑本事了。

同肖晗一組的裴蘊今日可算是見識到什麽叫箭無虛發,但凡林子裏有任何的風吹草動,都躲不過肖晗手裏的箭。

兩人一共四十只箭,裴蘊最後數了數,除卻她射空的,或是中了箭卻只是輕傷跑掉的,他和肖晗加起來也有接近二十只獵物了。

馬匹兩側掛滿了的戰績,從圍場出來的時候她的嘴角都快裂到了耳根,女子參加秋獵本就少見,她甚至還搭上了肖晗這股東風,今日過後她必定能在京城名聲大噪。

“表哥,最後要出來時你那一箭本能將那只野狼給拿下的,哪知那東西真的有是狡猾,腿都受傷了還能逃走。”

肖晗聞言無甚至在意,接過盧緒遞過的帕子使勁擦手,那些獵物的血跡沾染了一些在手指上,幹涸以後還需要仔細擦拭,他正不厭其煩的動作,眼神若有似無朝著四周巡了一圈。

沒看到想見的人,連裴劭也沒看見,擰眉準備問盧緒的時候,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駕馬人用力揮鞭的聲音。

細細的鞭子打在馬背上,他瞇眼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,就見到裴劭一臉驚慌的樣子跌跌撞撞從馬背上下來。

“殿下!公主的馬受驚,帶著她往山頂山跑了!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